蚂蚁还是蚂蚁，这家银行才是“穷人的银行”

文 | 移轨创新 朱丽

蚂蚁IPO被叫停，激荡了整个金融圈。蚂蚁想变成大象？但蚂蚁还是“蚂蚁”。

从蚂蚁的商业模式看，其运用科技手段给小微群体提供互联网金融服务，从技术上实现了普惠金融创新；但从蚂蚁的运作模式看，其营收占大头的信贷业务靠所谓的“资产证券化循环”获得巨额收入，存在着上百倍的高杠杆风险。

这也成为蚂蚁上市引发巨大争议，被监管部门约谈的重要原因。

同样是金融创新，来自孟加拉国的格莱珉银行（孟加拉语为“乡村银行”）及其开创的小额信贷项目，通过为特殊群体尤其是妇女提供小额信贷服务，且将“抵押品”从“有形/金融”资产转变为“社区信誉”，实现了资产的良性循环，被认为是全球最为成功的普惠金融机构之一。

格莱珉银行创始人穆罕默德•尤努斯被赞誉为“穷人的银行家”，在2006年获得诺贝尔和平奖。

作为普惠金融的成功实践者，尤努斯曾多次造访中国，推广格莱珉银行模式。近年来还与阿里巴巴等中国企业开展合作，共建农村金融新模式。

但是，“格莱珉银行模式，在中国卡住了。”尤努斯说，他对于中国一些金融公司利用小微金融赚钱，甚至放高利贷的行为颇为反感，“富人通过小微金融赚钱的模式是错误的。”

从“专为穷人做事”的愿景出发

“我坚决反对那种成为富人赚钱工具的小额贷款模式。我的原则是为穷人做事情。”

从这个愿景出发，尤努斯于1974年开启了在孟加拉国吉大港乔布拉村的小额信贷实验，给没有储蓄的人提供贷款服务。

给没有储蓄的人贷款？信用如何保证？

通常来说，没有抵押品，银行是不会提供贷款的。而穷人们没有资产，他们不可能从银行借到钱。

尤努斯看到一些社会底层的人们在为由于不能从银行获得贷款，而无法创业或者自给自足的时候，决定改变这种现状。

但是，没有抵押品怎么办？

尤努斯亲自与那些底层人民接触，发现对于这些人来说“丢脸比丢钱更糟糕”。这个重要发现，让他改变了我们对于“抵押品”的定义，最终将传统意义的“抵押品”从“有形/金融”资产转变为“社区信誉”。

同时，他也看到并相信“妇女们会更加认真地偿还贷款”，因此如果给妇女提供贷款，拖欠贷款的记录会很低。

这个横向洞察非常关键。因为即使银行决定贷款给穷人，也总担心他们会赖账。这带来了第二个改变：从“借钱给任何一个申请贷款的人”到“借钱给自助小组里的妇女”。

这些因素叠加一起，最终诞生了一个突破性的想法：小额贷款模式。

具体来说，就是采用“五人联保”的方式，由每五位乡村妇女组成一个联保小组，整合五人的资产为联合资产，以联合资产作为信用担保，给乡村妇女办理小额贷款。

尤努斯希望通过这个模式，来改变数以百万的底层人民的生活。1983年，世界上第一个专门服务穷人的银行——格莱珉银行诞生了。

不可思议的是，格莱珉银行做到了将“低收入－低储蓄－低投资－低收入”，转变为“低收入－贷款－投资－更多收入－更多储蓄－更多投资－更多收入”，实现了良性循环。

几十年来，格莱珉银行一直坚守服务穷人的原则，实现了“让所有人在有需求的时候能够以合适的价格，方便快捷并有尊严地享受金融服务”的普惠金融。

根据孟加拉国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在格莱珉银行的带动下，该国绝对贫困率从1972年的82%下降到2018年的11.3%，乡村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种守正出奇的运营模式在很多国家推广，如今已经成功复制到了全球包括美国、墨西哥、土耳其等40多个国家，惠及全球超过1688万个低收入家庭。

没有饱和的市场，只有饱和的心智模式！

通常来说，用传统的方法来识别新的商业机会是不够的。只有移轨创新才能让企业释放突破性思维，发现并执行那些能够带来量子增长的新市场、新机会。尤努斯通过移轨创新，完成了这一历史性突破，并带动了普惠金融在全球普及的新浪潮。

开创小额信贷新规则

你可能会产生疑问：相比于蚂蚁运用技术来构建互联网金融服务平台的逼格，格莱珉银行的小额信贷模式有何高明之处？

盘点一下，格莱珉银行的创新在以下方面，处处体现着尤努斯的移轨思维：

• 从贷款对象上看，其关注社会金字塔最底层的贫困女性，并以她们为主要服务群体，而非大众群体或高净值客户。
• 从产品和服务上看，其为特殊客户群设计了适合的产品与服务，向穷人提供信用贷款，鼓励储蓄，分短期还款；通过“十六条公约”为客户建立良好价值观，并培养会员理财和生活能力。通俗地说，这也是针对特定群体的定制服务。
• 而在风险控制方面，其采用“小组+中心”模式，培养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与团结，通过建立自立、团结、互助的文化氛围，以精神和团队的力量引导客户积极还款。

除了贷款这一主导产品外，格莱珉银行还提供弹性贷款、房屋贷款、高等教育贷款、微型企业贷款等多种贷款类型，满足客户不同的贷款需求。

而对于客户去世后无法还清贷款的问题，格莱珉银行推出了贷款保险储蓄基金，即借款人根据贷款大小支付一笔钱，以保障其去世后贷款能够偿还。

格莱珉银行与传统银行最大的一个不同点在于，它还开创了独特的所有制结构，即借款人拥有银行95%的所有权，政府持有其余5%。这决定着它是一家社会性企业。

在尤努斯眼里，创建企业的目标并非营利性，而是为了服务社会底层的贫困人群，通过为贫困人口提供金融服务帮助他们实现更好的生活。这是其社会意义所在。

但是格莱珉银行也并非慈善机构，它在帮助穷人的同时也实现了经济价值。自1995年以来，格莱珉银行就已经实现了盈亏平衡，而盈利还会源源不断地返回到银行运营中，为更多的贫困人口提供金融服务。

尤努斯说，社会上对小额贷款的批评声音很多。很多人说它并没有真正惠及穷人，或者说它在一些国家并不适用，甚至对穷人脱贫没有起到作用。之所以承受了很多非议，主要原因是人们没有理解小额贷款的实质。“小额贷款追求利润，但它的出发点和立足点是帮助穷人。如果是单单为了赚钱的贷款，并不是小额贷款。”

蚂蚁也貌似有着美好的愿景：“为世界带来微小而美好的改变”。但实际运作上却凸显出了极大的逐利性。金融服务是利己赚钱还是先利他后利己，有着巨大的不同。

格莱珉银行的小额贷款模式在很多国家发展得颇为顺利，特别是在孟加拉国。截至2019年年底，格莱珉银行已覆盖孟加拉国81678个村庄，约占该国村庄总数的93.48%；累计发放贷款295亿美元，拥有会员926万人，其中896万为女性会员。最值得称道的是，其还款率达到了99%。

如今，格莱珉银行在全球很多国家建立了分支机构，每一个都运行良好，坏账率不到1%。其创新的运营模式，成为小额信贷类普惠金融业务的灯塔和标杆。

金融创新：资本逐利OR帮别人赚钱？

为什么小额贷款在有些国家能够推广成功，而有些国家却“卡壳”了？

先说欧美国家。尤努斯认为，美国和欧洲的福利制度并没有很好地解决贫困问题，反而让很多穷人更依赖国家福利。一旦切断了福利，他们就没有谋生的能力，这就导致富人更富、穷人更穷。

“富人掌握了越来越多的财富，而穷人占有的社会财富则越来越少。这种上层社会不断从下层社会攫取财富的过程是资本主义的制度问题，并不是老百姓的问题。”尤努斯说，乡村银行在这个制度中间起到了一个“对冲”的作用，有利于缩小贫富差距，弥补资本主义的不足。

同时尤努斯认为，资本家逐利和致力于小额贷款事业并不冲突。

再看中国。宜信创始人唐宁，和拍拍贷创始人顾少丰，都称自己是受到尤努斯的启发而创业的。想必马云做蚂蚁的初衷也不例外，并且还与尤努斯的格莱珉银行建立了合作。

但是在尤努斯眼里，格莱珉银行模式在中国的项目，是不尽人意的。

除了普惠金融的经营理念不同，他认为跟其他国家一样，中国的大部分银行也是为富人而不是为穷人服务的。“我们要创建的是为穷人服务的银行。”

他建议，创建格莱珉这样的银行，前提是要立法，允许“穷人的银行”诞生。在此之后，钱根本不是问题。这些钱不一定是来自政府，也可以来自存款人。格莱珉银行正是这样运作的。

要推行格莱珉银行模式，必须清除这些障碍。尤努斯认为，这就需要一位有坚定信念的人站出来。他得是强有力的领导者，他得提出：必须改变规则和法律，创建新型机构。

在尤努斯看来，金融就像经济发展所必需的“氧气”。没有金融“氧气”，经济也就无法正常运行。

为了这个普世的信念，他不遗余力地在全球推广格莱珉银行模式，为更多人提供他们所需要的金融“氧气”。

同时他也表示，乡村银行和小额贷款并不是不追求利益，但它不是为了实现个人的利益最大化。格莱珉银行的出发点是为解决就业以及缩小贫富差距的社会问题。

一生致力于小额贷款服务，给尤努斯带来的收益并非物质财富的积累，而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富足。“我认为赚钱很快乐，但帮助别人赚钱更是超级幸福。”

而对于那些小额贷款的直接受益者，他们不再是社会上的“求职者”，而是变成了“创业者”。

尤努斯开创的小额贷款模式，不仅实现了普惠金融，也改变了传统银行的运营方式。这是移轨精神的最佳实践。

从这个意义上看，格莱珉银行很大程度上在帮助穷人创业贷款，实现了社会价值；而蚂蚁们的普惠金融很多是“诱导年轻人过度消费”，这也是其备受争议的地方。

马云在2008年说过：“如果银行不改变，我们就来改变银行。”他创立的支付宝，即蚂蚁的前身的确也做到了这一点。

然而，相较于当前金融科技浪潮之下，通过技术创新改变银行机构普惠金融的蚂蚁们，尽管数字金融带来的效率和质量明显提高，但是就像通过手机直接推销给消费者的数字化信贷产品（比如蚂蚁的“借呗”）也会带来过度负债风险，而格莱珉银行的小额信贷模式则没有这种问题。

格莱珉银行通过道义帮扶建立起来的道德信誉，才是普惠金融的真正体现；而蚂蚁基于数据手段来进行风控充其量实现的是一种技术信誉。

总之，对比两种金融创新模式：蚂蚁们实现了经济性创新，而格莱珉银行则是发端于经济领域、落脚于社会领域的包容性创新。创新的路径不同，实现的价值也是天壤之别。

格莱珉银行的移轨之路，由商业创新促进社会进步，才是真正的移轨创新的赢家。普惠金融创新，中国的蚂蚁们还需要再上一个台阶！

（本文作者朱丽，文章首发移轨创新，新经济沸点经授权转载。）